孕起,她就完全失去了对于“孕育新生命”这个概念的所有美好想象。
狼狈,丑陋,吃力,疼痛,伴随着呕吐物的味道和各种消磨人耐心的检查、奔波、药物……而且家里的男性长辈,几乎是全程缺位的。
尽管互相看不太顺眼,不得不承认的是,承担起大部分安抚孕妇的义务的——在精神和身体上——都是这栋平房里唯一的女主人,朴青野的远房表姑。
就算背后互相说过对方坏话,朴母嫌弃表姑思想闭塞爱嚼舌根,表姑不爽朴母的冷淡和趾高气昂,两个中年女人,还是有过不少傍晚一起坐在竹椅上闲谈的温情时刻。
朴青野有一次从背后听到两个人谈话,她们在椅子上坐得很近,表姑略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:
“……年底能生?好呀,月份大……”
“想要男娃娃还是女娃娃?”
“……毕竟已经有个姐姐了,还是男孩好,有福气……”
福气。
朴青野平躺在床上,睁开眼睛,把手举在半空中,屈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。
明明是对孕育新生命过程毫无参与的性别,却奇怪地同时被两个身为女性的人期待出生了。
福气到底在哪里,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。
她刚才在程阿姨家的院子里淋了雨,现在皮肤上还泛着潮气,如果不及时去洗个澡,大概也会落得个感冒的下场。虽然对自己的抵抗力相当有自信,朴青野仰面躺在床上发了会儿愣,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浴室。
她散漫地伸了个懒腰,翻身起床——
但走出卧室门的朴青野没有注意,也不会想到,自己换下来挂在衣架上的湿裤子口袋里,被静音了的那只手机,此刻又打来了新的电话。
一个接着一个,挤满了她的通话记录。
听到“看病”两个字眼的一刻,姚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。
车内的空气都在瞬间凝固了。
“什么、什么病……?”她顿时睁大眼睛,惊惶得像身不由己被推上屠宰场的羔羊,“我没有病——”
“姚窈,你听妈妈说,”姚母握着她肩膀的手略显强硬地慢慢捏紧,女人用一双上挑的美目,坚定不移地凝视着对面的年轻女孩,“这几年社会风气是越来越不好了,正规的医院都得避着别人偷偷开,但是你相信妈妈,绝对会有效果。我和你孙叔叔,找了快一个月才找到这家的,还托别人介绍,花了不少钱……”
姚窈打了个哆嗦。
她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佛珠摇晃的叮当声,车内熏香令人头晕的甜腻香味,母亲恳切的眼神和尽在咫尺的声音,车外射进来的滚烫白光,五感和思维在一刹那通通离她远去,仿佛因为过度的震惊,女孩被短暂地剥离出了整个世界。
嘣。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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